雜誌報導：癌末治療關鍵「彈藥」，信東生技補齊最後一塊救命拼圖
彭杏珠 / 池孟諭 / 2022-02-11 / 文章出處-健康遠見
台灣BNCT少不了信東生技。圖為研發副總經理林麗卿（右起）、董事長柯長崎、資深副總經理謝賢仁、創祐生技總經理許坤旺。池孟諭攝
打仗需要軍火商供給豐沛的彈藥，更何況是棘手的癌末治療之戰！
在台灣的BNCT苦戰中，信東生技提供的含硼藥物，宛如最後一塊關鍵拼圖，否則醫術再高超的團隊也救不了病人，為什麼？
台灣硼中子捕獲治療（BNCT）能有今天的成績，絕對少不了信東生技，「他們是最重要的軍火商，提供作戰的彈藥（含硼藥物），沒有彈藥，什麼都甭談了！」台北榮總腫瘤醫學部放射治療科醫師陳一瑋說出，信東在BNCT發展史的定位。
BNCT治療的兩大關鍵，是含硼藥物與加速器（或原子爐），藥物更是重中之重，沒有它，醫術再高超的團隊也救不了病人。
首家綜合製藥廠，平衡營利與救世
成立於1945年的信東生技（前身為信東化工），位於桃園車站附近的天橋下。這棟77年的老建築物，當時就規劃好花木扶疏的庭院及現代化造型，一年四季「無處不飛花」，2、3月櫻花與杜鵑接續盛開、4月是木棉花的季節，5月又迎來桃花、8月是七里香、12月的楓葉也漸漸飄紅了。
僅管歷經了二次大戰洗禮，光滑的磨石子階梯、一塵不染的地板、保養良好的外觀，讓到訪者無不嘖嘖稱奇。
其實，信東在51年前曾遭遇過財務危機，藥廠被迫停工，當時身為會計師的柯長崎被委以「重整」大任，他遊說諸多醫生：信東是部好汽車，有優異的引擎與司機，只差沒錢買汽油，所以不能動。後來大家踴躍出資，信東才得以重生，股東多達1400多位。
1996年時，柯長崎成為第一大股東及實際經營者，並擔任董事長。生於日據時代，台大商學系、政大企研所畢業，並取得美國林肯大學博士學位的他，深知日本「經營之神」松下幸之助說過的話：「企業家的使命就是賺錢，如果不賺錢那就是犯罪。」
眾所皆知，台灣製藥業發展艱辛，2300萬人口的市場，難以養活大型藥廠。尤其信東又是台灣首家綜合製藥廠，他不斷思索如何在營利與救世間取得平衡？
88歲的柯長崎帶領《遠見》記者來到百年榕樹下，他指著根部掩藏的一扇門說：二戰期間，美軍B-29轟炸機空襲台灣，45位員工就躲在這個防空洞裡。當年物資匱乏，舊大門這條路叫做「良心」路，前面有小土地公廟，除了祈福風調雨順，也提醒員工謹記「誠實守信」的經營理念，不要偷藏東西帶回家，將管理化為無形。
這幾十年來，信東從台灣首家製造點滴（輸注液）的藥廠，到生產洗腎液、高血壓、糖尿病、血脂用藥，目前在台灣的洗腎液市占率高達65％。主要以發展學名藥為主，長年營收、獲利穩健。
圖／信東生技不斷精進技術，累積國際化發展能量（圖為董事長柯長崎）。池孟諭攝
專利製程提高產率，嘉惠更多病人
就在2010年4月，信東迎來「含硼藥物」的新契機。當時台北榮總急找可以將藥粉配成輸注液的業者，詢問信東的業務後，長年與醫院、學校合作的柯長崎一口答應，加入清大與北榮團隊，開啟「缺一不可、三足鼎立」的BNCT合作模式。
當時的清大原科中心主任周鳳英，先從瑞典進口每公斤約600萬台幣的含硼原料藥粉末，並傳授輸注液製劑的配方給信東。負責研發的副總經理林麗卿回憶說，藥粉太昂貴，同仁都不敢吹一口氣，深怕粉末不見了，將裝在玻璃瓶的藥水交給北榮時，更是小心翼翼。「同仁研發精確的檢驗方法，以確保藥物濃度正確、無菌、無汙染，就擔心對不起周老師，」她說這句話時仍戰戰兢兢。
由於病患都要經衛福部專案審查通過才能治療，周鳳英無法預期何時會有病人，都要等通知後才能配藥，「我常打擾林麗卿，他們甚至要在週休二日加班做完無菌測試，及時讓病人使用，」兩人因此培養出緊密的伙伴關係。
當病患到清大原子爐BNCT中心接受治療時，信東會派專人參與，提供精準的藥物。例如有一次，病人即將治療前，醫師才發現從北榮攜帶的藥品數量可能不足，在場的信東同仁立即請台北同仁支援，緊急將北榮的藥品運至清大，讓病患順利進行治療。
其實，每一次的治療，信東都承受「只許成功」的龐大壓力，如果輸注液配製失敗，就無法治療，病友苦苦等到的機會就得延後、甚至有些病情在審查期間內惡化，無法接受醫治。最終在三方合作下，信東透過冷鏈技術將藥品及時供病患使用，截至元月20日，已經完成241人次治療的艱鉅任務。
儘管不是慈善團體，也不是社福機構，但透過醫師與同仁的回饋，柯長崎深知BNCT帶給癌末患者莫大希望，如能藉此治療「絕望」的病情，就算目前僅是緊急醫療、適應症也不多，他仍願意支持做下去。
信東確實為台灣的BNCT做出貢獻。資深副總經理謝賢仁表示，在北榮與清大合作頭頸癌臨床試驗時，初期的原料藥粉由周鳳英教授進口提供。但後來，經營層認為自製原料藥才能保障病患未來穩定的治療，決定自行研發，承擔各項成本以提供臨床試驗所需的原料藥與製劑。
不過，BNCT與過去的研發路線不同，為全新領域。在當時原料藥部門主管、現為集團子公司創祐生技總經理許坤旺，以及健裕生技總經理李連滋的帶領下，導入超低溫設備，才成功取得高同位素純度、高光學純度的原料藥，並拿到製程與中間體的專利。
此舉，讓信東從一開始的藥液配製，進展到包含原料藥合成與製劑供應的一條龍服務。「這有助於台灣BNCT的發展，」許坤旺說，專利製程可提高產率，嘉惠更多病人，信東已擁有台灣、歐洲及美國專利，涵蓋多國市場，現仍不斷精進技術，以累積未來國際化發展的能量。
圖／台灣BNCT使用的含硼藥物，信東是唯一有臨床研究和實驗的製藥廠。池孟諭攝
盼政府政策扶持，鼓勵研發新創技術
陳一瑋坦言，台灣BNCT使用的含硼藥物，信東是唯一有臨床研究和實驗的製藥廠。他們從未拒絕對藥物生產的協助，12年來一直陪伴到底。
從因緣際會參與BNCT藥物，到成為研發重心之一，信東也始料未及。林麗卿率領的100多人研發團隊中，至少30位參與BNCT相關研究，現正向衛福部申請含硼藥物的臨床試驗，期許三年後，腦瘤及頭頸癌含硼藥物可以取得治療許可證，再陸續提出肝癌含硼藥物的人體臨床試驗申請，最終希望讓BNCT成為「常規」癌症治療項目的選項。
毫無疑問，「含硼藥物」是BNCT的根本，但研發要花大把鈔票，信東初估已花超過一億元，還不含持續進行中的研發與臨床試驗費用，柯長崎深知「沒有研發，哪有未來」「我歡喜，開錢無要緊，這真有意義（台語）」。
但錢要從哪裡來？柯長崎不看月報、季報，而是日報表，緊盯業績，謝賢仁每天都要製作詳細報表。
柯長崎手握日報表，再次幫生技業請命，新創事業至少要十年才能看到成果，且成功機率不到一成，BNCT是嶄新的癌症治療方式，有療效且副作用極其輕微，希望政府能制訂配套措施，鼓勵學者、廠商研發新創技術與藥物。
儘管信東要完成含硼藥物的人體臨床試驗，仍要克服諸多問題，但，就如大門樓梯口掛置的畫作：「有人在溪水往下衝的惡劣環境中，駕馭著一匹馬」，他勉勵同仁要逆流而上，接受挑戰，最終取得治療許可證。從台灣出發再擴及全球，不僅榮耀台灣，還能兼顧股東權益與救世的目標。
不只於此，柯長崎還有遠大的夢想。每天從台北到桃園、8點準時到辦公室，樓上樓下健步如飛，突破年齡限制的他，正在構思如何將信東打造成最有價值的生技集團。